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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日,10月18號,1997年,是媽媽跟爸爸從香港回台灣的日子。

  一整天,我都是一種很期待的心情,我很高興的吃完他做給我的最後一頓早餐,

  很高興的到學校去,很高興的上課,很高興的放學回家,很高興的等待晚上的來臨,

  卻很不高興的想起一件事情......


  『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機場....!』


  這下子糗大了!媽媽曾經打過電話回來問過我們,要不要去機場接他們?

  我還很大聲的回答:『當然要!』

  結果忘了問媽媽該怎麼去機場?這下子可慘了!

  我開始打電話問大叔,二舅,三嬸,四姨,結果是:

  大叔出差去高雄,二舅加班不在家,三嬸打麻將中沒空理我,四姨心腸最好,

  但心腸好沒用,她不會開車,而我四姨丈去世好幾年了。


  這怎麼辦?我坐在客廳沙發上乾著急,我弟則在房間聽"灌籃高手",

  連幫我想想辦法都不成!

  眼看時鐘從7點慢慢的走到9點半,媽媽11點10分就要降落了,怎麼辦?

  怎麼辦?怎麼辦?怎麼辦?


  這時電話響了!是媽媽打來的!


  《馨慧啊!媽媽再10分鐘就要登機囉!妳確定要來機場接我跟爸爸嗎?》

  『確定啊!媽!妳放心!我們知道怎麼去啦!』

  《那好!我們11點10分見囉!》

  『好!媽媽拜拜!』


  掛掉電話,我好面子的心與我的焦慮感在扭打著,天知道我有多愛面子,

  天知道我有多笨.....

  沒辦法了!坐計程車吧!希望我身上所剩的400元夠付計程車費,

  我回到房間,拿出旅遊手冊,翻找著桃園中正機場的所在地,地圖上明顯的告訴我,

  桃園就在台北的隔壁,所以應該一下子就到了!

  換好衣服,看看時間,9點51分,該是出門的時候了!

  我拉著弟弟出門,把燈都關掉,把門鎖好,走到巷口,開始攔找計程車,


  「你們在這幹嘛?」這時有個人在我們身後說話,我回頭,是他,林翰聰!

  他騎著腳踏車,背著書包,看起來應該是剛放學。

  『我們.....我們要去機場接我媽啊!』我不屑的應著,因為他的口氣沒有好多少,

  「你們要怎麼去?」他問

  『我...要你管!我們用走的,用坐車的,坐飛機的你都管不著!』

  其實我不是故意要這麼兇的!因為如果我告訴他我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去只好坐計程車,

  依他的個性一定把我笑個半死,我才不想被他笑咧!

  「看這樣子你們是要坐車了是嗎?坐計程車?」他的口氣還是沒好一點!

  『用不著告訴你!』我回過頭,不想理他!

  「我載你們去吧!」他把腳踏車丟到一邊,然後在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,

  「在這等我,我去把車開來!」他說完就用跑的往另一條巷子跑去。


  他有車?一個年僅17歲的小伙子有車?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的啊?

  從認識他到現在,他的每件事情都令我驚訝,從那雙襪子開始,到做早餐,

  到我媽是他什麼乾堂嬸,到現在突然間冒出一句:「我去開車!在這等我。」

  這是一個年紀才17歲的小傢伙該說出來的話嗎?我的天啊!

  我真想告訴我媽,我們家住進一個不明份子,可能是販毒的,

  應該早早將它鞭數十,趨之別院。


  沒一會兒,一輛白色車停在我們面前,我弟在一旁哇了一聲,我也跟著哇了一聲,

  如果我的汽車知識告訴我我沒錯的話,那麼現在停在我們面前的這輛車是一台雅哥,

  亮晶晶的白色雅哥。


  「上車吧!」他搖下電動車窗,面無表面的對我們說。

  也不知道我那時在想什麼,可能是被那台車給嚇昏了吧!我居然沒有反抗,

  乖乖的上了車,還自動繫上安全帶。

  車子裡很舒服,很安靜,我想我猜的真的沒錯,因為方向盤上有個大大的"H"字,

  那應該是HONDA吧!我想....

  也不知道開了多久,只記得當我們已經上了高速公路,我才想起來要問他這車哪來的?


  「我爸的!他留給我唯一的東西。」


  我只記得他在我問完他話之後的5分鐘才回答了我這一句,之後,

  我們安安靜靜的往中正機場前去,連我弟都沒有廢話一句。


  啊!我忘了說一個重點!在我們上車後,他用很嚴厲的眼神及言詞告訴我跟家偉,

  「這是我第一次載人,也還沒有駕照,所以想打電話加保的話請在2分鐘內告訴我,

  不然車子上了高速公路,就沒有公共電話給你們了!」


  那兩分鐘我並沒有說任何一句話,也沒有要求打電話加保,我只是把安全帶繫的更緊,

  而且發了一個誓.....


  『從今以後如果我趙馨慧會再坐上林翰聰的車,那他的車就會在我下車後爆炸!』

  他的車,我想是爆炸不了了.....

  爸媽從香港回台灣之後,我記得有一個星期日,我去補習,好死不死,下了一場大雨,

  大的受不了,大的我那天完全沒了淑女形象。


  那天很倒楣,記得我是早上9點半的補習課,我早早就從家裡出門了,

  因為那天要考試,我打算到補習班再K一下書。

  可能是因為前一天晚上念得太晚,所以那天我搭公車時,精神狀態不太好,

  居然搭錯了公車,更慘的是我還在公車上睡著了!等我醒來的時候,

  我看了一下窗外,還覺得很納悶,為什麼我沒看到台北車站?

  而呈現在我眼前的景致竟然是圓山大飯店!?


  我匆忙間背起書包下車,趕緊搭另一部公車回補習班,等車時我看了一下時間,

  到補習班剛好趕得上考試!我在心裡這麼打算著,手在書包裡摸索著.....

  我的錢包呢?我的錢包在哪裡?

  完了!完了!八成是剛剛掉在公車上了!我的天啊!我現在在哪裡我都不知道?

  身上又沒有錢,人生地不熟,腦子裡一片混亂和焦躁,當下我馬上問一下旁邊的路人,


  『請問一下,這是哪裡啊?』

  ﹝士林啊!﹞他納悶的回答我。


  士林?不會吧!?我真這麼糟糕嗎?隨便坐錯一台公車都會坐到台北車站,

  我怎麼這麼會挑啊?挑到一台跑士林的?

  當時我真是萬念俱灰啊!心裡急的像熱鍋上被烹煮了好幾次還茍延殘喘的螞蟻,

  身上一毛錢也沒有,活像個剛從鄉下來在台北迷了路的小乞丐。

  我發誓,那是我第一次跟別人借錢,而且我這樣的第一次還給了不認識一個老伯,

  滿口聽不懂的山東口音的老伯!

  我小心翼翼的拿著那5塊錢,小心翼翼的走路到某個怪怪的建築物附近,

  小心翼翼的找了個公共電話,小心翼翼的打電話回家。


  『喂!媽!我...我...我在士林...』我快哭出來了,

  《妳在士林幹嘛?今天不是要上課嗎?》

  『對啊....可是....我...我坐錯公車了....哇.....』我的眼淚滴在我手臂,

  『而且....而且...我的錢包也丟了....啦....哇....』

  《妳都多大了?哭什麼啊?妳在哪裡啊?》媽媽開始罵我,

  這時開始下大雨,很大很大,我感覺到我的遭遇非常淒涼。

  『士林啦....』我慢慢勇敢的收起眼淚,『我不知道這是哪裡....』

  《妳等一下!》我媽媽放下電話,隨即有另一個人接起,是他,林翰聰。

  「妳在哪?」他問,令我驚訝的是,他的口氣異常的.....的....溫柔....

  『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這裡是士林....』

  「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路名?或者是建築物?」

  『有....有一個怪怪的建築物,像一艘船....』我四處張望,

  『啊!我看到了!劍潭站!這是捷運的樣子吧....』

  「好!妳在原地等我!別亂跑喔!我馬上到!等我20分鐘!」

  然後他把電話放下,我媽又把電話接起來......

  『喂!媽....爸爸不在嗎?為什麼是他要來接我?』我滿頭問號的問著,

  《妳爸爸剛跟你大伯去醫院看你阿公。妳別亂跑啊!翰聰已經出門了!》

  媽媽掛了電話,我也掛了電話,聽著那5塊錢掉進電話裡的聲音,

  我心裡面像是一面鑼被槌子敲了一下,怪怪的,說不上是什麼感覺。


  雨下的很大,我的心情很壞,加上雨把氣溫拉低,只穿著短T恤跟一件薄襯衫的我,

  感覺到些許涼意。

  但我突然想到他剛剛在電話裡的聲音,好輕,好柔,聽起來很舒服,

  不像平時一聽就想扁人的他,那些許涼意,在我想到他的聲音之後,

  突然慢慢暖了起來。


  說真的,那等他的20分鐘(其實不到,他大概15分鐘就到了。)很快就過了,

  當我在滂沱大雨中看到他淋著雨從路的那一邊向我跑來時,心裡有些不忍,

  但感動的感覺佔著絕大部份......


  「笨蛋!」


  這是他跑到我面前時,跟我說的第一句話。

  不知道那時我是腦子不清醒還是冷過頭了,我居然沒罵回去,只是抬著頭看著他,

  我也是那時才發現,他好高,好高,而他的眼睛,讓我感覺好溫暖。


  那是我第二次坐他的白色雅哥,而那天下午補習班下課後,是我第三次坐他的車,

  他的車一樣好好的,沒有爆炸。


  其實,我跟他相處的情況並沒有因為那次的感動而有所改善。

  他一樣那副死樣子,說話一樣是那副嘴臉,口氣一樣那麼欠扁,只可惜我是女的,

  不然我跟他早就開扁了。


  漸漸的,天氣轉涼了,時間過得很快,12月一下子就到了,街道上充滿著耶誕氣息,

  但我卻無心過耶誕節,因為在12月17號,凌晨3點多,爺爺在馬階醫院過世了,

  死於淋巴腺癌。


  我向學校請了三天的喪假,向補習班請了一個禮拜,在家幫爸爸料理爺爺的後事,

 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哭,在他給爺爺燒香的時候。


  我記得那天在醫院裡,爸爸跟媽媽在太平梯裡面著西方而跪,一跪就是3個鐘頭,

  從爺爺被送進加護病房開始,爸爸就每天守在爺爺身邊,直到天亮才由媽媽接手,

  而他自己帶著滿身疲憊去上班,而爺爺去世那天,爸爸沒掉一滴眼淚,

  只見大伯跟三伯都哭得好傷心,而我跟媽媽,還有弟弟也抱頭痛哭,就只有爸爸,

  他一個人站在醫院裡長廊的盡頭,抽起他已經戒了8年的煙。


  那天,當爸爸在醫院裡打電話回家給媽媽的時候,是晚上10點半,異常的寒冷,

  林翰聰開著車載著我,媽媽,還有弟弟到醫院去,而那天,林翰聰加油站還有班,

  所以他載我們到醫院之後,隨即到加油站去上班了。

  但是讓我莫名其妙的是我在醫院裡的時候,竟從窗戶看到他的車停在路邊,

  為什麼我會確定是他的車,因為他的車牌超級好記,5438.....


  我走下樓去,慢慢的向他的車子靠近,想看看他在幹嘛?為什麼沒去上班?

  我看到他坐在車裡,拿著張紙在上面畫著,那是一個女孩子的畫像,

  長長的頭髮,園滾滾的大眼睛,太陽眼鏡戴在鼻頭上。其實我挺納悶的,

  而且令我納悶的還不只一點而已。


  第一:我第一次知道他會畫畫,而且還畫的很好!

  第二:他不去上班,在這畫畫幹嘛?

  第三:我在想他到底在畫誰?

  第四:他異常的專心,連我已經站在他旁邊他都不知道.....


  『喂!你在幹嘛?』我突然惡作劇似的喊了一聲,


  啊!忘了,還有第五,他好像在掉眼淚......


  「妳幹嘛啊?嚇死人啦!」他把頭別向另一邊,手在臉上擦拭著,並且很快的收起那張畫

  『你幹嘛?不是要去上班嗎?』我問

  「我請假了啦!」

  『幹嘛請假?大夜不是薪水比較多?』

  「薪水又不是我的!」他還是沒轉過頭來,手忙著收拾那張畫,

  『不是你的?那幹嘛還做啊?』

  「我只是幫朋友代班!」他收拾好那張畫,若無其事的坐在車裡。

  『喂!問你一個問題,好不好啊?』我把身子趴在車上,

  他回過頭來看我,很害怕的眼神。

  『你在畫誰啊?』我問,很故意的口氣問

  「要妳管?」他居然開始兇了起來!?

  『不說就不說嘛!幹嘛那麼兇?我是好心下來看看你為什麼沒上班一個人在這裡耶!

    只是好奇問一問你而已,兇什麼兇啊?好心沒好報....』我好氣的罵回去,

  還在他車頂拍了一下。

  他沒說話,只是靜靜的坐在車裡,看著前面,我看得出來他在平復自己的情緒,

  因為他的呼吸聲我聽得到,而他的胸膛因為呼吸而有明顯的起伏。

 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?我居然一句話再也罵不出來,我只是站在車門邊,

  看著他的表情,再瞄一瞄那張他沒有蓋好的畫,心裡想著怎麼打破這奇怪的氣氛。

  其實,我那天的情緒是很低落的,因為看到爺爺這樣,再加上爸媽,

  還有親戚們都那麼難過,我的心情當然也非常差,脾氣當然不好控制,

  而且他又那麼不懂得在女人心情不好時別採高姿態,當然成了我遷怒的對象。


  但他那天確實讓我嚇了一跳,因為他不但沒有跟我吵,反而還下車,

  挺直身子站在我面前,跟我說了句對不起:


  「對不起!我忘了妳因為妳爺爺的事而....我很抱歉.....」


  我的表情怎麼樣?我當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驚訝的站在那像是被鬼嚇到一樣,

  許久不能動彈。

  他從車上拿出那張畫,攤開在我面前說:


  「妳可以開始問了,我盡量回答妳....」


  這時候吹來一陣風,一片樹葉打在我的臉上,痛,很痛,但我卻不沒有去摸我的臉,

  因為他的聲音.....

 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面對面時,聽到他用那麼溫和的語氣跟我說話,而且讓我更難忘的,

  是他那雙眼睛,憂憂的,很慎憐的,那般深邃的看著我的眼睛。


  『對不起,我也不應該這麼兇的....』我低下頭,向他道歉。


  不知道我跟他在那站了多久?

  我只記得我們好一下子沒有說話,夜半的中山北路還有些喧囂塵鬧,

  身旁數台機車呼嘯而過,捲起的風吹亂了我的頭髮,我雙手捧在胸前,

  我跟他之間的氛圍充斥著尷尬的味道。


  「妳不問嗎?」


  他打破沉默,放下那張畫,稍稍彎下身子問我。

  我抬頭,眼光在四處遊移著,我好想再看看他那雙憂藍的眼睛,但自己的視線卻...

  卻這麼的不聽使喚。


  『你多高?』我把手背在身後,鼓起勇氣看著他,

  「咦?什麼?」他把身子彎得更低,

  『我問,你多高?』

  「我?182....」

  『好!我問完了!你繼續畫吧!我要上去了!』


  我轉身就跑,左手居然不自覺的向他揮手,我記得他那時的表情,呆呆的,

  笨笨的,好像被無緣無故敲了一下頭一樣。

  醫院的自動門打開了,我的心好像也打開了一樣,沒來由的一陣輕鬆感,

  在心裡滿滿的,滿滿的,久久不散。


  沒多久,爺爺走了,醫院的長廊上迴盪著大伯與三伯的哭聲,

  媽媽掩著面站在爸爸身後,弟弟坐在椅子上大喊著阿公,阿公.....

  我撫著弟弟的頭,靠在牆壁上哭了起來。

 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?

  他遞了一包面紙給我,在我肩膀上輕拍了兩下,然後走向我爸媽,遞面紙給他們。


  是的!我又發了一個誓!


  『如果林翰聰以後都這麼跟我相處,我趙馨慧也一定同等對待!』




 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去上班?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把車停在醫院外面?

  大概是他跟我的家人一樣,心情不好吧!

  1997年的耶誕節,是我最難過的耶誕節。唯一讓我覺得有點意義的是,

  我跟他的相處,比之前好了很多。

  他不再用那種討人厭的口吻說話,而且語氣也輕了很多,雖然說出來的話都一樣,

  但感覺就差很多。

  時間一下子就過了,轉眼間,我跟他都升高三了!


  "高三"這兩個字代表什麼?代表你沒好日子過。


  學校一天到晚考試,考試,考試,除了考試,還是考試!就沒有別的事做!

  一學期上沒兩次體育課,居然還會有體育成績出來?我真佩服台灣的教育體制。

  當然,他也是,只是他跟我不一樣的是他考四技二專,我考大學。


  在1998年8月,他辭去了加油站的工作,把自己的積蓄花在補習費上,

  早上,他到補習班上課,我到學校上課,晚上,他到學校上課,我到補習班。

 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交錯與彼此之間都忙著自己的功課吧!我們即使在家裡,

  也很少看到對方。當然,說話的機會就少之又少。


  但忙歸忙,一些疑問依然一直在我心底盤旋著。

  我一直在猜想著,那張畫裡的女孩到底是誰?而我媽為什麼是他的乾堂嬸?

  每次想起這些問題想問的時候,不是媽媽已經睡了,就是他的房門沒開,

  你也知道他那死個性,房門沒開表示他在用功,吵到他的話,

  他會像瘋子一樣亂說話。


  我說過,他一直給我"完全模糊"的感覺,每件事都是那麼的讓我驚訝,

  就連我們都已經"這麼久沒見面"了,他還是可以嚇我一跳。


  1998年9月20日,我的18歲生日,我很高興,因為我可以去考駕照了。

  而那天,他也要考駕照,因為那也是他的生日。


  我不知道他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,所以當我在監理所看到他的時候,

  我還以為他無聊到跟蹤我到監理所,而且我還瞪了他一眼,

  當我看到他手上拿著本考照題庫時,我才慢慢會過意來,

  直到考完試,我才知道他跟我同一天生日。


  下午,我在路考場邊等他,看著他開著車,在考場上奔馳著。

  為什麼我要等他?因為我要讓他載回家,我懶得再等公車,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,

  都是因為他讓我在筆試時想著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,所以我的筆試沒過......

  我當然要叫他負責!誰叫他不早點告訴我?!


  他很厲害!我不得不這麼說!

  因為他的筆試100分,路考也是在最短時間裡完成的,當他拿著駕照在我面前晃誘時,

  我只能羨慕,並且詛咒他.....


  但是,我們還是很和平的相處,不再像一年前一樣,見面就鬥嘴。

  他考到駕照的那天,是我看過他最快樂的時候!我想可能是成就感作祟吧!

  他居然請我到Friday吃飯!?

  但是,人的遭遇是很奇怪的,樂極,就真的會生悲。

  就在我們要出門到Friday的前一小時,他的車停在路邊被別人撞到,倒楣得很!

  而且好笑的是,撞到他車子的人,是他同學的女朋友,基於男人無聊且愚蠢的大方,

  他還笑著跟那個女孩子說:

  「沒關係!小撞傷,不算什麼!妳沒事就好!」


  結果,我陪他到修車場給人估了一下修車的價錢,因為他無聊且愚蠢的大方,

  他自己賠自己7500元。


  我做人是很善良的。所以當我們從修車場出來時,我跟他說可以不去吃Friday了,

  把錢留著修車吧!但他硬說要,而且非常堅持!

  天知道他在想什麼?反正我又沒啥損失,又有大餐可以吃,何樂而不為?


  但是,我後悔了.....


  我們坐公車打算到基隆路上那家Friday,在等公車的時候他就一直很不安的樣子,

  問他怎麼了?他又說沒什麼,結果,他在車上吐得亂七八糟,

  我的新裙子也險些遭到波及,車上的乘客都在看著我們,

  而我手忙腳亂的拿面紙給他擦,還得幫他找塑膠袋,還好公車司機給了我們一個,

  不然我想他一定會"穢物染車"。


  原來,他坐車會暈車,坐飛機會暈機,坐船會吐得更厲害,只有在他自己開車的時候,

  才不會有這種症頭出現。

  吃完飯後(其實他沒吃多少。),我再也不敢帶他坐公車,所以只好陪著他走回家,

  他一直叫我自己坐車回去,他自己走就可以了。但我總覺得,拿人手短,

  吃人嘴軟,既然他請我吃了一頓,我陪他走一段路也不會損失太多,

  頂多腳會痠而已。


  我不知道陪他走那段路是不是一個錯誤?但或許那個錯是我引起的。

  因為我問他,為什麼爺爺去世那天,他要在醫院外面?

  而他給我的答案,讓我對他,有了另一種感覺.....




  九月天,最猖狂的我想應該是颱風吧!

  我覺得人很無聊,颱風就颱風嘛!幹嘛還要跟它取名字?而且要取也不取好聽點,

  而且為什麼一定要用英文名字啊?用中文不行嗎?


  但學生還是挺喜歡颱風的,因為它會給你帶來一些假期,如果它夠兇的話。

  但這些意外的福利對高三學生來說是沒什麼意義的。有時候學校表面上說不必上課,

  實際上還是會要求學生到學校去自習,說是自習,其實是考試,說是考試,

  其實是找麻煩。


  沒辦法,因為你是學生,所以你就得聽老師的,如果你想畢業,想念大學的話。

  這時候我突然發現念高職似乎比較好,雖然他是夜間部的,但是他的共同科(國英數)

  感覺上明顯的比高中簡單,但當然啦,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科科有本難搞的書,

  他的專業科目,我可是一個字也不懂。


  記得有一天,大概是9月底吧!有個@%#*$颱風在台灣肆虐著,而倒楣的是,

  它不夠兇,所以我們還是得上課。

  我大概是坐雅哥坐習慣了吧!反正只要他一有空,我想出門,他就會自動當司機,

  我也不會拒絕他,有轎車坐,誰會想去擠公車?何況又是這樣的颱風天。?

  於是,我坐他的車到學校去,他自己再去補習班。


  好死不死!當我在學校門口下車時,恰巧被我班上同學看到,那天,

  當然免不了一陣"勞問",她叫淑卿,是我的好朋友。


  ﹝喂!馨慧!今天載妳來的是誰啊?﹞她拿出一包酸梅遞到我面前來,

  『沒啊!我自己來的啊!』我急忙撇開視線,收拾著桌上的講義,

  ﹝少騙了啦!我都看到了!是個帥哥喔!﹞她的眉毛飛啊飛的,

  『哎呀!就我說過的那個住在我家的男孩子嘛!』

  ﹝就是他啊?蠻帥的耶!叫什麼名字啊?﹞她湊到我耳邊問,

  『妳想幹嘛啊?』我皺著眉頭看著她,

  ﹝哎呀!窈窕君子,淑女好裘嘛!﹞她說得好順,我聽得好奇怪,

  天啊!這句話原來也可以這麼倒裝啊?

  『妳自己去問他啊!』我把講義放到書包裡,窗外的雨還是沒停,

  ﹝小氣!跟人家說一下也不肯!....啊!該不會...妳....﹞

  她指著我,眼神裡漫出狗仔隊的味道,

  『喂!喂!喂!別侮辱我的眼光好不好!』我馬上反駁,『那是不可能的!』

  ﹝妳幹嘛這麼緊張啊?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啊!﹞

  『我也只是隨便答一答啊!』我笑著,尷尬的.....

  ﹝真的不告訴我他的名字?﹞她又問,隨手塞了一顆酸梅入口,

  『不是我不告訴妳,而是依據我了解的他,妳還是自己問會比較好!』

  她一頭問號的看著我,然後吐出酸梅子。

  ﹝為什麼啊?﹞

  『因為他不喜歡的事很多很多,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別人知道他的名字。』

  ﹝幹嘛啊?他處女座的啊?這麼龜啊?﹞她不可置否的,一副鄙視處女座的樣子,

  『喂!喂!喂!處女座也有好的啊!』我立刻替處女座舉起抗議旗,

  ﹝他真的是處女座的嗎?﹞她追問,

  『對啦!而且還跟我同年同月同日咧!』我搖著頭說,

  ﹝真的?天啊...聽人家說,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在一起,會相剋耶!﹞

  她說得好認真,表情好像正在訴說一個恐怖鬼故事一樣,

  『是嗎?哪有這種事啊?又沒什麼根據!』

  ﹝真的啦!而且我還聽人家說,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結婚,不是男剋女,

  就是女剋男耶!﹞

  她說得挺真的,我聽得挺亂的。哪裡亂?我也不知道,大概是心裡吧!

  因為當我聽到她這番話時,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,像被螞蟻咬了一口。

  『那也只是聽說啊!聽聽就算了啦!沒那種事啦!』

  我像是安慰自己似的回她,心裡卻有點害怕起來。

  ﹝嗯!我也覺得這種說法挺無聊的。﹞

  『我要去廁所,妳要不要一起去?』我站起身來,深呼吸了一口氣,

  ﹝No...我剛去過了!﹞


  我從書包裡拿出面紙,對淑卿笑了一下,便往教室門口走去。

  ﹝馨慧,妳好幸福啊!颱風天還有專車接送耶!﹞

  在我踏出第一步之前,淑卿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。


  我沒應她,只是笑一笑,隨即跌進9月20號我跟他生日那天,

  跟他一起走在回家路上的記憶裡.....


  『那天你為什麼不去上班,反而在醫院外面發呆咧?』

  「妳真的想知道?」

  『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啊!』

  「好!那我就不說!」


  我也沒有逼他一定得說出來,雖然我很想知道。但答案在一個紅綠燈底下揭曉.....


  「妳自己看吧!」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,是那天他在車上畫的那張畫,

  他把畫交給我之後,隨即自己往前走,留下我一個人在路口的這一端.....


  我想是爺爺去世那天,路邊的燈光不太清楚吧!所以我看不清楚那張畫到底是畫誰?

  但現在,我很清楚的看到,那張畫上面的女孩子,是我.....


  他畫得很像,每一個陰影部份及每一條線都很清晰且整齊,表情很生動,

  笑得很燦爛。除了那副太陽眼鏡是我不熟悉的之外,其他的部份都很明顯的告訴我,

  那就是我。

  當我在路旁呆愣著看著那張畫時,我看到在畫的右下方,寫了一些字.....


  「我喜歡看到妳這樣的笑容,雖然現在來說會是一種奢求,但抱歉的是,

    我不會安慰女孩子,所以我只好用寫的。我了解這種失去親人的痛苦,

    所以我想告訴妳的是:

    我只是想在妳難過的時候陪著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By 林翰聰  97/12/17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AM 2:18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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